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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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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變

日光明媚, 燦爛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細碎的光影。靈動的小溪嘩啦啦向前流,如鳴佩環,清澈見底, 小魚如游無人之境。遠處池子大片的蓮花即將盛開,碧葉層層疊疊地夾裹著粉白色。

沈言遠將放在外面晾曬的衣服全收回來,手指觸到某件冰涼的絲織衣物時內心感到無比滿足。是和謝隨雲貼身的衣服,沈言遠抱著那件衣物,恨不得埋頭進去狠吸兩口香氣。

如今是他們進入秘境的第三個月, 在出了塔後他們就告別眾人來到了這裏。謝隨雲暢通無阻地進來了, 但沈言遠卻被攔在外面,需要經過謝隨雲允許後才可進入。

這塊洞天福地簡直像是秘境裏面的又一個小秘境,靈氣濃度幾乎是外界的十倍之多, 謝隨雲一進去就感覺全身靈竅都通了瘋狂吸收運轉著靈力。裏面依然有妖獸, 但都是一些食草性溫和的品種。遍地生長的按百年為單位的珍惜靈草, 就連水中游的魚,都因長時間生活在靈氣逼人的環境中,那一身鮮美的肉吃下去都讓人獲益不少。

沈言遠在這樣的環境中不需要吸收靈氣修煉,於是專心為謝隨雲洗手作羹湯,照料他的生活起居。

謝隨雲在修煉,他就洗衣服打掃衛生, 估算著時間在謝隨雲修煉完之前將飯菜備好。這些都是沈言遠想做的事, 但之前因為有下人在, 沈言遠是很少能夠接觸到這些事的。如果不是謝隨雲不允許, 沈言遠連幫他洗臉都想包圓了。

想到謝隨雲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的提議, 沈言遠嘆了口氣。

這種生活就是沈言遠想要的, 只有他們兩人,沒有多餘的人來插足他們的世界。謝隨雲的衣食住行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, 就好像他特別依賴他一樣。

沈言遠抱著衣服走進這裏唯一的一間房子,腳步輕快。這日子過得太舒心了,沈言遠一點都不想離開。

他無視掉關在角落裏被下了閉口決的小妖植,將衣服整整齊齊疊好,兩人的衣物不分彼此放進衣櫃中。

壞蛋!溯努力瞪著他,試圖讓他感到羞愧。

“我都說了,什麽時候能修煉成人形什麽時候再放你出來。”沈言遠單手撐在籠子上,似笑非笑。

堂堂一代靈情花族的王,不思進取,一個多月過去了連根毛都沒見過有變化。若不是謝隨雲為它求情,沈言遠會將它一直關在空間內,這樣也不會妨礙到他和謝隨雲相處。

溯一下子就慫了,他最怕沈言遠這個表情,每次一見到這個表情就說明它要倒大黴了。果然,下一秒,沈言遠就毫不留情地將它丟進空間內。

“你又嚇唬它。”輕柔無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,謝隨雲早早結束完今日的修煉,沒想到出來就撞見這一幕。

沈言遠瞬間換上笑容:“阿雲!”他走過來拉住謝隨雲的手,“今天怎麽這麽早?”他很自然而然地岔開話題,轉移註意力。

謝隨雲看破不說破,順著他的話道:“我想起最近幾日似乎很久沒陪陪你了,你不是說想去那邊的湖中賞蓮嗎,今晚我陪你去。”謝隨雲這是估算好時間出來順毛來了,最近的確因為修煉的事不太管得上沈言遠。本以為這幾日他應該會來訴苦,結果他一直靜悄悄的。

這就有些不對勁了,謝隨雲沒敢再耽擱下去,立馬找時間出來陪沈言遠,見到他此刻毫不掩飾的遺憾時,暗中慶幸。

他們一言一語交談,早就把溯忘掉了。溯在空間內聽的一清二楚,又是委屈又是那股犟勁上來,他要好好修煉將來讓兩人都對他刮目相看!

晚上兩人果真去了游船,一葉小舟飄蕩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上,隨著船身緩緩前進,蕩開一圈又一圈細碎的漣漪。四周的荷葉心上淌著露珠,謝隨雲經過時不小心碰了一下,那露珠就顫顫巍巍滑落下來,滴在他的臉上,一片清涼。

晚風,荷香,游船,星空,愜意舒適。

沈言遠從空間中拿出一瓶桃花釀和兩個小酒杯,給兩人都倒上一點,酒香濃烈,夾雜著桃花的香氣。說起來這瓶桃花釀也是兩人一起釀的,考慮到沈言遠的醉酒體質,這批桃花釀酒甜清冽卻不易醉,適合小酌。

謝隨雲一飲而下,醇厚的酒味滑過喉間。晚風拂面,酒不易醉人易醉。

“阿雲,別喝太多了。”沈言遠微笑勸道。

謝隨雲偏頭一看,差點就笑出聲。不過是一杯下肚,沈言遠臉上就泛起兩抹紅暈,此刻看著謝隨雲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。仔細一看,明明內裏已經開始有點不清醒了。

謝隨雲好笑道:“你還是先看看自己吧。”

沈言遠嘟囔了一句,謝隨雲沒聽清,只見得他突然粲然一笑,雙手抓著他的右手往臉頰上放:“我醉了嗎?阿雲你幫我摸摸!”

他的眼睛直白得只容得下謝隨雲一人的身影。底下的皮膚只是溫涼,並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醉。謝隨雲卻覺得右手溫度逐漸上升,有些不確定道:“也許是醉了。”

沈言遠慢吞吞“哦”了一聲,謝隨雲覺得他有點可愛,手指不由得蜷縮一下。微微的癢意傳到心底,沈言遠瞪大眼睛:“阿雲,你輕薄我!”

謝隨雲沈默一瞬而後無奈道:“我沒有,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。”

沈言遠聽不進他的解釋,抓著他的手用臉蹭了好幾下:“沒關系,你想輕薄就輕薄吧。”見謝隨雲不動作,還著急地問他:“你怎麽不動啊,我都不怪你,你想摸就摸啊!”

謝隨雲確信沈言遠是真的醉了,他之前幾次酒醉都是這般胡攪蠻纏。搖頭失笑,這算不算是一杯倒?

他們兩人已經上次喝酒還是兩年前了,當然,只是因為好奇偷偷嘗了一點,然後沈言遠就醉了。但他醉的還在可控範圍內,加上今日晚風實在是醉人,謝隨雲也沒有阻止他喝。

反正沈言遠也不會做出什麽事來的,他想。

剩下的酒被他一杯杯灌入肚中,沈言遠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天上的星星,然後逐漸落回謝隨雲臉上。

一只手撫上了他的臉頰,謝隨雲一頓。沈言遠將他的頭轉過來,滿是讚嘆:“阿雲,我好喜歡你。”他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,可再一次說出來,謝隨雲的心境卻和上次有了一些差別。

謝隨雲大抵也是有了些醉意,他的手覆蓋上沈言遠的手,輕聲問道:“喜歡我什麽?”

“喜歡,你的眉毛,眼睛,鼻子,嘴巴……”沈言遠的手一個個往下仔細描摹,他的動作很輕,讓謝隨雲從中能感受到他的珍重之意。

“還有呢?”謝隨雲輕眨著眼。

沈言遠道:“還喜歡你一直在我身邊。”

“可是以後也會有人一直陪著你的。”

沈言遠搖頭:“不一樣!”

“什麽不一樣?”心臟稍微有些緊張地跳動,謝隨雲預感到有些事情要發生改變了。

“我只要你,從前陪著我的是你,以後陪著我的也必須是你,除了你,我誰都不要!”沈言遠執拗地道,他的動作變得霸道強硬起來,“誰要是和我搶,我就殺了誰。”

心裏的石頭塵埃落地。謝隨雲怔然地想,年幼時的種子終究還是長成了足以困住人的藤蔓牢籠,誰也逃不掉,誰也掙不脫。

事到如今,謝隨雲終於不再覺得沈言遠說得只是玩笑話了,他是真的,只要謝隨雲,也是真的,要將所有他認為要和他搶謝隨雲的人殺掉,獨占他。

“阿雲,你害怕了?”謝隨雲久久不說話,沈言遠有點驚慌地問道,“阿雲,我開玩笑的,你不讓我做的事情我不會做的,我會乖乖聽話。”一杯酒沈言遠又能醉多久呢,借著醉意試探地向謝隨雲說出心裏話後,因為謝隨雲默不作聲的態度他徹底嚇得酒醒了,連連保證。

“我不是害怕。”謝隨雲心裏有點覆雜,“我只是有點驚訝。”

“言遠,你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知道的呢?”

沈言遠眼神游移,不敢和謝隨雲對視,謝隨雲便明白了。“如果你還希望我繼續考慮你的追求,那麽就全部如實告訴我。”謝隨雲進一步追問。

“六歲那年我是裝病的,因為我不想你離開我那麽久。”沈言遠憋了好久,才說出第一件。

六歲那年,謝隨雲稍一思索便從記憶中挖出這件事。六歲那年他要隨父親去其他地方拜訪交流學習,臨走前幾天特地來告訴沈言遠一聲,結果第二天就得到他重病的消息,高燒不退,還非要謝隨雲留在他身邊看著他。謝家主當然不是很樂意,沈家自己的人自己沒照顧好,讓他兒子留下來能有什麽用。

但那時謝隨雲和沈言遠的關系已經好起來,小謝隨雲覺得自己的朋友生病需要他,那他就應該留下來。小謝隨雲繃著小臉對他的父親說道。沈家主夫婦也覺得自己家理虧,可兒子高燒不退,也不肯喝藥,唯有謝隨雲在時還能灌下一點。沈家主只好厚著臉皮請求謝家主將兒子留在沈家住幾天。

小謝隨雲要照顧朋友,那麽之前說好的交流學習自然也泡湯了。他有點悶悶不樂,可沈言遠告訴他:“我也可以陪你交流學習啊,我可比他們都厲害,交流學習和最強的人交流就好了。”小謝隨雲就這麽被忽悠下來了。

“你那時竟然是裝病?”謝隨雲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,他那時才幾歲啊,就能想到這麽多。那可是高燒,弄不好真的有可能死人的。謝隨雲有點後怕,幸好當時他留下來了,不然依沈言遠的性子,一計不成必定還有下一計。

“還有呢?”不知不覺,兩人已將變成面對面盤膝而坐,一方面無表情,一方做賊心虛。

後面沈言遠又斷斷續續說了幾件事,他不說謝隨雲還真是沒發現他將自己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。每次沈言遠想要謝隨雲順著他的心意時,不是裝病就是裝可憐,要不就是無中生有,平白在背後給人家上眼藥。

說到後面,謝隨雲都已經沒脾氣了。這些事情已經打破了過去他對沈言遠的美好印象,對他的真實一面有了更深的了解。

“言遠,你不能這樣做的。”謝隨雲扶額嘆了口氣,“你這樣無論是對自己,對我,還是別人都不尊重。你靠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滿足自己的要求,莫非沒有想過你的家人,還有我都會為你擔心嗎?”

沈言遠乖乖任由他訓斥。

“你的那些行為也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,言遠,我現在是真不知道該拿你如何是好。”謝隨雲誠實道,“我現在很生氣,我很想現在就丟下你不管。”

沈言遠猛地擡頭。

“你先別著急,我還沒說完。”謝隨雲按住他的肩膀,“我不想理你,可我又怕這會導致你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。言遠,你告訴我,我到底應不應該原諒你。”

他很苦惱,沈言遠開始責怪自己之前為什麽要用那些手段,他想求謝隨雲原諒他,可又深知自己做的過分,嘴巴張張合合,始終發不出一個字音。

“你答不出來,那好,你告訴我,如果再來一次,你還會這樣做嗎?”

謝隨雲的目光很銳利,讓沈言遠不敢說謊,他沈默。

謝隨雲明白他的答案,也不再多問,站起來。沈言遠驚恐地撲過去抱住他,哀求道:“阿雲,我知道錯了,你不要放棄我!”他聲音顫抖,因恐慌而哽咽。他埋首在謝隨雲胸前,滾燙的淚水透過衣衫刺痛謝隨雲的心。

“我會改的!我以後會改的!”沈言遠不住地保證,試圖挽回謝隨雲。手臂緊緊環住,不肯放開。他仰著頭,將所有的脆弱害怕盡數展露在謝隨雲面前,“別不要我。”他的話音已經接近絕望。

明明一切都是他自願開始暴露給謝隨雲看的,事到如今卻還是害怕謝隨雲離他而去。

他又開始陰暗地想,不要再試探了,直接將阿雲鎖起來吧,讓他哪也逃不了。

謝隨雲看著他可憐地請求,終究是不忍地閉上眼。他也有錯,謝隨雲想,他沒有察覺到沈言遠的異常,他縱容著沈言遠的占有欲,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沈言遠就是他表現出來的那副模樣。

他們兩個都有錯。

謝隨雲冷靜地擦掉沈言遠臉上的淚水,再度蹲下來與他平視:“我很生氣,可我不會離開你的,現在能給我一天時間好好想一想嗎?”

“好,好!”謝隨雲給了承諾,沈言遠連忙答應,只要不離開他,謝隨雲做什麽都可以。

兩人乘船回去,沈言遠緊緊跟在他身後,走到哪跟到哪。他還試圖進到屋內,卻被謝隨雲拒絕:“我需要獨處。”

那扇木門就這麽在他眼前關閉,沈言遠茫然地站在門前。門嘎吱一聲又打開,沈言遠驚喜地擡頭,謝隨雲道:“別忘了將溯放出來。”又哢嚓關上門。

沈言遠乖乖地將溯放出來丟到一邊,靠著木門坐下來,連溯幸災樂禍地在那搖動身軀也沒看一眼。

天什麽時候亮,他想阿雲了。沈言遠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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